董希淼（上海金融與發展實驗室副主任、招聯首席研究員）

2024年，面對經濟下行壓力增大、社會有效需求不足等新情況，中國人民銀行果斷出手，不斷豐富貨幣政策工具箱，從總量、結構、價格等多個方面加大貨幣政策調整優化。1月14日，人民銀行公布的2024年全年金融數據顯示，過去一年貨幣信貸繼續平穩增長，對重點領域和薄弱環節支持力度加大，助力經濟保持回升向好態勢。2025年，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應繼續加大對實體經濟的支持服務。

在總量方面，人民銀行綜合運用多種貨幣政策工具，包括兩次下調存款準備金率各0.5個百分點，釋放長期流動性約2萬億元。同時運用公開市場操作，創新推出國債買賣、買斷式逆回購等工具，保持市場流動性充裕。2024年，我國銀行體系貸款余額突破250萬億元達到259.58萬億元，廣義貨幣（M2）余額突破300萬億元達到313.53萬億元，社會融資規模余額突破400萬億元達到408.34萬億元。無論是社會融資規模還是人民幣貸款的增速，都顯著高于經濟增速，金融支持服務實體經濟有力有效。

從貨幣供應量看，12月末廣義貨幣（M2）、狹義貨幣（M1）增速雙雙回升。12月末，M2同比增長7.3%，增速較上月回升0.2個百分點。財政支出加快推動財政存款更多轉化為企業存款等因素，推高了M2增速，也表明金融穩增長力度明顯加大。12月末，M1同比下降1.4%，降幅較上月收窄2.3個百分點，連續兩個月降幅收窄。M1增速邊際回升，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經營主體預期有所改善，也反映出金融市場上投資者風險偏好提升。

在結構方面，設立5000億元科技創新和技術改造再貸款、3000億元保障性住房再貸款，增加支農支小再貸款1000億元，并將普惠小微貸款的認定標準放寬到不超過2000萬元。2024年全年制造業中長期貸款同比增長11.9%，專精特新企業貸款同比增長13.0%，普惠小微貸款同比增長14.6%，均明顯高于一般貸款增速。

在價格方面，多次降低政策利率，引導降低存款利率，推動貸款市場報價利率（LPR）和債券市場融資利率下行。隨著LPR多次下降，貸款實際利率明顯下行，12月份新發放企業貸款加權平均利率約為3.43%，新發放個人住房貸款利率約為3.11%，均處于歷史低位。實體經濟融資成本顯著降低，有助于減輕企業和居民利息支出，進而提振投資和消費需求。

2024年全年，社會融資規模與人民幣貸款分別增加32.26萬億元和18.09萬億元，同比分別少增3.33萬億元和4.66萬億元。社會融資規模與人民幣貸款同比少增，原因是多方面的。2024年以來，地方化債和不良資產處置加快推進，金融“擠水分”持續加強，如優化金融業增加值季度核算方法，整治“手工補息”，規范同業存款利率，治理資金空轉，都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信貸規模增長。

以12月信貸數據為例。12月人民幣貸款新增0.99萬億元，同比少增約0.18萬億元。據測算，12月地方化債影響貸款增長約1.2萬億元，不良貸款處置影響貸款增長約0.3萬億元，兩項因素對貸款增長的影響可能超過1.5萬億元。如果還原上述因素影響，12月人民幣貸款在上年同期較高基數上實際增長較多，表明9月底以來一攬子增量金融政策效果正在逐步顯現，實體經濟融資需求出現恢復跡象。12月M1降幅收窄驗證了這一點。

但金融數據同比少增，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經營主體信心和預期不足，有效融資需求仍然偏弱。2025年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應持續發力，擇機降準降息，更具前瞻性、有效性、針對性。各類政策應協同發力，形成合力，打好政策“組合拳”，發揮好集成效應，努力促進經濟恢復回升和高質量發展，從根本上穩定經營主體信心，激發市場有效需求。

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確定2025年九項重點工作任務，第一項是“大力提振消費、提高投資效益，全方位擴大國內需求”，同時部署開展“提振消費專項行動”。因此，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支持重點應從投資轉向消費。這既是我國經濟增長驅動力量發生變化后的必然選擇，也將進一步推動經濟結構轉型升級和新動能增長，為2025年經濟社會發展和民生福祉改善奠定基礎。下一步，可以研究出臺加強對消費金融等領域的支持政策，如創設支持提振消費的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，對發放消費信貸的金融機構給予更低成本的資金支持，引導金融機構合理調整消費信貸（包括信用卡）的實際利率和費率。

需要注意的是，2024年三季度商業銀行凈息差已經下滑至1.53%，處于歷史低位。LPR下調節奏需考慮銀行面臨的息差壓力，確保銀行保持自身發展的穩健性和服務實體經濟的持續性。我國金融業以銀行業為主。在中小金融機構改革化險力度加大、農村信用社及村鎮銀行重組加快的背景下，保持銀行體系安全和穩健至關重要。貨幣政策加大實施力度，要統籌兼顧，堅持法治化、市場化原則，在穩增長、促消費、防風險等多重目標中尋求動態平衡。因此，2025年LPR降幅或應保持在合理范圍，并與政策利率實行非對稱下降，即政策利率下調幅度大于LPR下降幅度。

對此，2024年四季度央行貨幣政策委員會例會也提出，“推動企業融資和居民信貸成本穩中有降”。強調“穩中有降”，在一定程度有助于引導市場對利率下降保持合理預期。同時，銀行應加強精細化管理，通過采取下調存款利率、壓降隱性費用等措施，進一步降低各類成本，努力保持息差基本穩定。